第一句,只六個字,卻用三個連續的、富有特徵性的動作,塑造了一個壯士的形象,讓讀者從那些動作中去體會人物的內心活動,去想像人物所處的環境,意味無窮。為什麼要吃酒,而且吃“醉”?既“醉”之後,為什麼不去睡覺,而要“挑燈”?“挑”亮了“燈”,為什麼不幹別的,偏偏抽出寶劍,映著燈光看了又看?……這一連串問題,只要細讀全詞,就可能作出應有的回答,因而不必說明。“此時無聲勝有聲”。用什麼樣的“說明”也難以比這無言的動作更有力地展現人物的內心世界。
“挑燈”的動作又點出了夜景。那位壯士在夜深人靜、萬籟俱寂之時,思潮洶湧,無法入睡,只好獨自吃酒。吃“醉”之後,仍然不能平靜,便繼之以“挑燈”,又繼之以“看劍”。翻來覆去,總算睡著了。而剛一入睡,方才所想的一切,又幻為夢境。“夢”了些什麼,也沒有明說,卻迅速地換上新的鏡頭:“夢回吹角連營。天已破曉,一個軍營連著一個軍營,響起一片號角聲。這號角聲,富有催人勇往無前的力量。而那位壯士,也正好是統領這些軍營的將軍。於是,他一躍而起,全副披掛,要把他“醉裏”、“夢裏”所想的一切統統變為現實。
三、四兩句,可以不講對仗,詞人也用了偶句。偶句太多,容易顯得呆板;可是在這裏恰恰相反。兩個對仗極工、而又極其雄健的句子,突出地表現了雄壯的軍容,表現了將軍及士兵們高昂的戰鬥情緒。“八百里分麾下炙,五十弦翻塞外聲”:兵士們歡欣鼓舞,飽餐將軍分給的烤牛肉;軍中奏起振奮人心的戰鬥樂曲。牛肉一吃完,就排成整齊的隊伍。將軍神采奕奕,意氣昂揚,“沙場秋點兵”。這個“秋”字下得好。正當“秋高馬壯”的時候,“點兵”出征,預示了戰無不勝的前景。
按譜式,《破陣子》是由句法、平仄、韻腳完全相同的兩“片”構成的。後片的起頭,叫做“過片”,一般的寫法是:既要和前片有聯繫,又要“換意”,從而顯示出這是另一段落,形成“嶺斷雲連”的境界。辛棄疾卻往往突破這種限制,《賀新郎·別茂嘉十二弟》如此,這首《破陣子》也是如此。“沙場秋點兵”之後,大氣磅礴,直貫後片“馬作的盧飛快,弓如霹靂弦驚”:將軍率領鐵騎,快馬加鞭,神速奔赴前線,弓弦雷鳴,萬箭齊發。雖沒作更多的描寫,但從“的盧馬”的飛馳和“霹靂弦”的巨響中,仿佛看到若干連續出現的畫面:敵人紛紛落馬;殘兵敗將,狼狽潰退;將軍身先士卒,乘勝追殺,一霎時結束了戰鬥;凱歌交奏,歡天喜地,旌旗招展。
壯士好夢初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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